本報記者 朱曉波
布魯塞爾當地時間6月8日下午2時30分，歐洲議會成員否決了“Fit-for-55”氣候方案中的一系列法律提案，并要求環境委員會重新起草法案，等待下次投票，其中包括引入碳邊界調整機制。據外媒消息，歐洲議會社會黨籍議員以“計劃中擴大碳交易覆蓋范圍不夠大”為由，否決了此次提案。
據悉，如果重新起草的法案經下一次歐洲議會投票通過，將代表歐洲議會對碳邊境調節機制的正式立場，形成歐洲議會的碳關稅法案，碳邊境調節機制也將成為正式的法律文本在歐洲正式立法生效。
歐盟作為全球第三大經濟體，碳邊境調節機制的實施將對全球貿易，尤其是鋼鐵等相關行業產生重要影響，本文擬分析今年5月份起草的碳邊境調節機制新法案文本有何變化及其可能產生的影響。
文本內容愈加激進
根據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在2021年的提案，該機制將涵蓋歐洲碳市場中的電力、鋼鐵、水泥、鋁和化肥等行業，今年5月份新通過的法案文本將行業覆蓋范圍進一步擴大到有機化學品、塑料、氫和氨等領域，并要求在2030年之前，將覆蓋范圍擴大至所有行業。
此外，2021年的法案文本提出，2023年—2025年將作為過渡期，所涵蓋領域的進出口產品在過渡期內不需要向歐盟政府繳納任何費用。從2026年開始，歐盟將逐年減少10%的生產企業的免費碳配額，直至2035年徹底取消免費碳配額制度。然而，今年5月份新通過的法案文本將過渡期縮短，規定自2025年開始正式實施碳邊境調節機制，同時規定到2030年取消免費碳配額制度。
根據最新的法案文本，進口商須先獲得從事碳邊境調節機制管控產品進口業務資格，成為歐盟注冊進口商，并在本國的碳關稅系統中開設獨立賬戶后，才能在歐盟進口相關產品。
根據最新法案提出的進口產品碳排放量規定，歐盟注冊進口商將向本國碳關稅主管機關購買相應的電子憑證。每一張電子憑證都將有獨立的編號，進口商購買電子憑證的數量、價格和日期均將記錄在本國碳關稅系統賬戶里。據悉，歐盟拍賣碳排放額度的每周平均結算價格將成為下一周的電子憑證價格。
關于碳排放量的核算，最新的法案文本對“簡單產品”（工序單一）和“復雜產品”（工序流程復雜）列出了不同的碳排放強度計算公式。“簡單產品”的碳排放強度等于一道工序的直接排放量除以產品產量。“復雜產品”的碳排放強度等于各道工序的直接排放量之和除以產品產量。產品質量與碳排放強度的乘積就是最終的產品碳排放量。原則上，碳排放量的計算應基于進口產品的實際碳排放強度，但在特殊情況下也可以套用默認的碳排放強度。
從征收方式來看，每年5月31日之前，歐盟注冊進口商須向本國碳關稅主管機關申報以下信息：按類統計的進口產品總量、每類產品的總排放量、應繳納的電子憑證數量（扣除進口產品在生產國已付碳價和歐盟同類產品企業獲得的免費碳配額）。據悉，碳關稅并不是在產品進口環節征收，而是在第二年的1月—5月份統一結算。
此外，有業內人士指出，鑒于今年3月份歐委會通過的碳邊境調節機制法案文本，僅在短短2個月后就在歐洲議會被更改為內容激進的法案文本，不排除后期通過的法案文本內容會更加激進。
將對中國鋼鐵進出口貿易產生重要影響
目前，中國是歐盟的第一大貿易伙伴，歐盟是中國的第二大貿易伙伴。據海關數據顯示，2021年，中國對歐盟的出口額為4720億歐元，同比增長37%，約占中國出口總額的15%，約占歐盟進口總額的25%。中國出口歐盟的產品主要集中在機電產品、紡織品、金屬品及化學品等行業，其中機械和車輛占比為52%。
鋼鐵行業作為全球碳排放大戶，也是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涉及的重點行業。當前，歐盟碳價已經超過80歐元/噸（約合85.46美元/噸），而我國的碳交易價格僅為40元/噸~50元/噸（約合5.99美元/噸~7.50美元/噸），兩者有10倍以上的差距。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的實施必將對我國鋼鐵出口貿易產生重要影響。
近年來，受歐盟多次以反傾銷為由對我國鋼材征收高額關稅和新冠肺炎疫情蔓延等因素影響，歐盟自我國進口的鋼材總量整體呈下降趨勢。2021年，歐盟從我國進口鋼材量為300萬噸，同比增長49.7%，較2019年下降6.6%。2021年，我國鋼材出口量達到6690萬噸，出口到歐盟地區的鋼材占比僅為4.5%。總的來看，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對我國鋼鐵出口總量的影響較為有限。
從短期來看，歐盟碳關稅成本大幅提升將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中國出口的相關產品在歐洲市場的競爭力。從中長期來看，如果各大經濟體效仿歐盟出臺類似的碳關稅政策，也勢必將加快我國鋼鐵行業產業結構調整，在一定程度上促進我國鋼鐵行業參與到全球碳市場競爭中。5月19日，我國首個工業品EPD（環境產品聲明）平臺——中國鋼鐵工業協會鋼鐵行業EPD平臺正式建立，這對我國鋼鐵相關產品的生命周期評價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而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也對鋼鐵產品的碳足跡披露及碳排放情況提出明確要求。鋼鐵行業EPD平臺的建立有利于我國鋼鐵企業更加從容地應對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
有業內專家指出，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實施后，我國碳交易價格勢必將受到歐盟地區碳價的影響，且將大幅上漲。從中長期來看，鋼鐵行業加入碳排放交易市場，將在一定程度上倒逼我國氫冶金、非高爐煉鐵以及其他方面低碳技術的發展，同時促進我國以鋼鐵出口為主的企業提升碳排放管理水平。
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自提出以來就飽受爭議。多數學者認為，這是一種新的貿易壁壘，將對全球經濟和貿易發展構成負面影響。5月15日召開的金磚國家應對氣候變化高級別會議發表的聯合聲明稱，反對任何利用氣候議程采取限制貿易和投資的措施，設置新的綠色貿易壁壘，諸如強加違反世貿組織多邊規則的碳邊境調節機制。
廈門大學中國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長林伯強認為，在實際操作中，碳邊境調節機制在排放核算、貿易原則、利益協調等方面還存在諸多問題：一是對碳排放強度的核算較為困難，許多國家既沒有能力，也缺乏資金和技術去建立與歐盟碳市場水平相當的核算體系；二是碳邊境調節機制與世貿組織的“非歧視”原則相違背，該機制實質上是強迫其他貿易國與歐盟一同進行對等程度的碳減排，不符合世貿組織規定的“共同但有區別的責任”原則；三是各經濟體之間仍然存在較大的利益分歧，歐盟各成員國的氣候挑戰應對力度不一，美國與歐盟之間也存在立場差異。美國總統氣候問題特使克里曾警告歐盟，實施碳邊境調節機制應是歐盟應對全球碳泄漏問題的最后手段。此外，發展中國家普遍對歐盟碳邊境調節機制持反對態度。可以預期，歐盟碳邊界調整機制的加速推進，將在全球范圍內產生連鎖反應，未來全球貿易規則很可能發生改變。
《中國冶金報》（2022年06月10日 02版二版）
